莒縣有座山叫浮來山,浮來山上有棵銀杏樹,說是天下第一銀杏樹,浮來山位于莒縣的西邊,我家的東邊。
所以,從小我們聽多了關于浮來山與銀杏樹的各類傳說。
我小時候,農村大神多,隨便一個大神就能刮起一陣旋風,例如某大神說,姑姑要給侄子送紅褲衩+雞蛋,于是一個送,家家送,就跟傳銷似的,我姑到我們家送,我娘去我舅舅家送。
類似的事,很多很多。
我記得有年,說是銀杏樹哭了,一到晚上就仿佛是個老太太在哭,于是需要組織各村去燒紙,排隊去。
不難理解,古代農民起義為什么有那么多人信了。
基層群眾,還是太幼稚。
現在,還有類似的事不?
偶爾!
最近一次應該是四五年前,我們村北邊的那條公路叫果四路,跟335省道有個交叉,這個位置總是出事故,一個省道路過一個鄉鎮,一年能死多少人?
據我爹統計,差不多一個月撞死一個。
而且,撞死的多是鄉鎮上的名人,開門頭的,當老師的,晨練的,因為他們從小生活在那里,習慣了慢悠悠、無所謂式的過馬路。
那次,是一個面包車,貌似全軍覆沒了。
神婆說,這條路風水不好,請風水大師看看。
那咋弄?
兩點:
第一、需要去燒紙。
第二、要把果四路改為平安路,說四與死諧音。
那燒紙的場面,浩浩蕩蕩,不知道的還以為油罐車爆炸了,燒了以后還要磕頭,當時要是錄個視頻,今天能上熱門。
我爹我娘也去燒了。
去磕頭。
你這么想,不燒就有概率輪到你家,你燒不燒?
哪怕你不信,你也燒。
我大伯是醫院院長退休,他不信這些,也不會親自去燒,但是依然買上紙讓別人給代燒……
這就是“恐懼”的力量。
對了,我姥姥就是遠近聞名的神婆!
也就是我把我娘帶到了縣城生活,否則,我娘就接過衣缽了,在我們那邊的說法是病分虛實,實病是需要去醫院看的,虛病是需要找神婆的,找我姥姥看病的人絡繹不絕,還能求藥,放一張紙在神龕面前,念叨一番,把紙包起來,里面就有藥了。
前幾天,我回家給我爺爺上20年墳,我二大娘說起我們小時候的事,動不動就沒魂,她去找我姥姥給看的,最奇葩的是我弟弟,普林斯頓大學博士后,目前在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教書,不是杜撰的,是真的,一搜就能搜到,跟我長的幾乎一模一樣,比我帥,我二大娘說,弟弟小時候沒了魂,是被妖魔鬼怪給纏了身,是我老爺爺去救的(我爹的爺爺),說我老爺爺功夫了得,但是對付不了,這個妖魔鬼怪是東北的,我老爺爺是去東北跟人家干的架……
二大娘在講這些時,我插了一句:那老爺爺咋去的,坐火車?
二大娘說:人死以后就成了仙,會飛!
我再抬杠,一群長輩聲討我……
我老爺爺也對付不了,咋弄?我姥姥有千里眼,我姥姥說:對方就是喜歡這個孩子,把魂招去疼愛去了,給對方燒點錢吧?
于是,給妖魔鬼怪燒了紙錢,好了。
我爹信不信這些?
不信。
從而,就很容易讓人出戲,例如我有姑姑去上墳,一到墳地,突然變了腔調,模仿著死去的孩子說話,我那個表弟是臥軌自殺的,因為他要買電腦,我姑姑罵了他,他就走了這條路。
然后姑姑在那邊學著我表弟說話。
大家手忙腳亂的。
長輩就訓斥:XX,你別折磨你媽了,快走吧。
我娘就拿桃枝去抽打,驅趕。
我爹過去,一把把我這個姑姑拎起來:你別裝了!
接著就好了!
我爹事后是這么分析的:她對孩子內疚,所以一看到墳地,又看到了遠處的軌道,觸景傷情,自導自演了這一切。
但是,農村人普遍認為,不是演的。
而是叫鬼上身。
我傾向于我爹的看法……
我也覺得是演的!
我娘非常迷信,過去初一十五家里要燒香,家里也有個迷你的佛龕,是從山里請來的神仙,我們家只要涉及到人生大事,都由香形來決定,就是燒三炷香,根據最后香的形狀來占卜算命未來。
進城后,我們小區管的非常嚴,不允許燒紙燒香放鞭炮,我爹我娘又很聽我的,我不讓他們搞這些,他們就真的不搞,想燒紙了就去小區外面的十字路口,縣城雖然有都市的樣子,但是心依然是農村心,只要是涉及到了鬼神的節日,你看看十字路口那熊熊烈火就行了。
有朋友到我們家,驚訝的發現,我們家竟然沒有灶王爺。
他甚是驚訝:你家咋不貼?
我爹我娘進城后,不怎么迷信了,現在鞭也不放了,香也不燒了,灶王爺我看這兩年也不貼了,啥節目沒了。
為什么?
他們接觸到了城市里的老人,尤其是一些高素質的,被他們耳濡目染了,他們自己也會不斷的反思,你看,農村人燒紙燒香最虔誠,為什么又是最苦最累的?說明燒紙燒香沒用。